作为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目前新冠疫情快速流行上升的趋势在中国境内已经得到了有效遏制。然而，海外疫情扩散升级，全球恐慌情绪仍在蔓延。从财务学角度，通过对西贝餐饮的现金流断裂危机、现代汽车的供应链中断风险、美股熔断以及金太阳转型生产口罩机等基本事实的观察，新冠疫情对微观企业和金融市场带来的危机，目前可能已经产生了四次传播。

疫情危机的第一次传播在于，对航空、旅游、酒店、餐饮等行业中的企业经营和财务状况产生了直接影响。西贝餐饮董事长贾国龙公开表示，新冠疫情发生后，特别是春节期间，西贝约400家线下门店已经基本停业，整体营业额环比2019年下降87%，但人员工资、房租、采购费这些都是固定支出，这造成了7-8亿元的损失。因此，如果疫情持续，“不卖餐就没有收入，但有一大批固定支出”，西贝的现金可能真的撑不过3个月。

然而，2月初，西贝迎来转机。北京市人力社保局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行业，将疫情影响期间应缴社会保险费征收期延长至7月底，这对西贝来说有很大的缓冲作用。同时，国内多家银行陆续主动找到西贝沟通融资支持。其中，浦发银行北京分行快速高效地为西贝制定了综合授信和金融服务解决方案，双方经过四天不分昼夜的分析研究，于2月6日完成授信审批，2月7日完成了授信协议面签，并在当日下午放款到西贝账户。西贝自身逐渐开放外卖业务，增加企业的现金流；并将员工“借调”给友商沃尔玛，合作解决待岗人员的工资问题，缓解企业压力。因此，面对诸如西贝等企业在疫情突发事件中遇到的困难，政府、银行一系列“暖企行动”，西贝自身调整盈利模式，以及上下游企业之间的“共享员工”降成本策略，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企业渡难关。

疫情危机的第二次传播在于，对企业的负面影响开始沿着供应链向上下游传导，逐渐波及到世界各地，特别是对下游客户带来原材料、零部件等供应中断风险及其相应的停产危机。作为世界工厂，中国的供应链是全球嵌入式。受疫情影响，大量的中国企业停工、停产，不能向国际市场提供初级、中级产品，对全球制造业供应链造成不同程度的冲击，不少产业面临停摆或断链，其中电子业和汽车制造业尤为明显。韩国现代汽车就因为零部件供应缺口，在2月初暂停韩国的数个组装厂；日产汽车也因为同样原因暂停九州厂的生产；美国苹果公司宣布因受新型疫情影响，中国生产的芯片供应受阻，预计无法达成本季度的销售目标；而在大洋彼岸的游戏巨头任天堂旗下的热销产品Switch也因零部件短缺即将面临全球断货。近期，中国企业不惧挑战加快复工复产的行动，不仅有效缓解世界市场对供应链断裂风险的恐慌情绪，也使其继续扮演着全球供应链“稳定器”的角色。

从财务学角度，疫情危机沿着供应链向上下游传播，启发企业需要重新思考财务管理中的最优库存问题，以及供应链多元化以分散风险问题；也警示投资者需要高度关注财务报告中的供应链集中程度的信息。

第三次传播在于，基于实体经济影响金融市场的逻辑，疫情危机对企业的直接影响和供应链中断危机，以及由此带来的全球恐慌效应，引发股票市场大规模下跌。近日，全球股市上演“熔断潮”，美国、加拿大、巴西、韩国等至少10国股市触发熔断机制，刷新历史跌幅。截至3月16日，标普500指数自2020年初以来已下跌26.14%，自2月19日的高点更是下跌近30%。为应对疫情冲击，美联储15日宣布紧急下调基准利率1个百分点并再度启动量化宽松措施，但市场并不“买账”， 16日，纽约股市开盘暴跌，并再次触发7%的熔断点。这可能是因为在新冠肺炎疫情之下，降息和量化宽松政策难以修复工厂关闭或延误生产导致的供应链中断，也无法扭转因疫情导致的消费支出和企业投资减少，对总需求和实体经济扩张的刺激效果有限。降息消息反而加剧市场恐慌情绪，市场将此解读为大规模干预意味着美联储对美国经济面临的风险程度十分担忧。

因此，疫情影响下的基本面下滑趋势和心理恐慌情绪，可能共同导致投资者丧失信心和相应的股票抛售行为，并引起了股市大规模下跌。从财务学角度，这启发我们在资产定价和投资决策过程中不仅是需要关注资产所创造的未来现金流方面的传统信息，也要高度重视非理性的心理因素。

危机的第四次传播在于，疫情影响下的金融市场震荡可能影响企业的投融资行为，甚至诱发企业的投机行为，从而进一步冲击实体经济。行为公司财务的市场择机理论认为，股票市场的下跌将增加企业股权融资成本，抑制企业投资行为。因此，我们可以合理推演，在疫情危机已经对企业带来负面冲击的情况下，如果金融市场继续下跌，这将恶化企业的投融资环境，带来更多企业的倒闭。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近期美联储采用超预期的货币政策干预和防范金融市场震荡。行为公司财务的迎合动机理论认为，在急剧震荡的金融市场中，企业管理者可能迎合市场情绪，追逐市场热点和题材进行资源配置，炒作股价，获取私人收益。近期，在全球股指大幅下跌的同时，口罩概念板块却逆市上涨，许多上市公司纷纷开展口罩相关的项目。例如，因转型生产口罩机，东莞金太阳研磨股份有限公司出现3日连续涨停现象，10个交易日内股价累计上涨64.46%。2月24日在股价连续上涨后，金太阳实控人、董事长兼总经理杨璐出现因“操作失误”卖出公司股票行为。3月4日盘后，金太阳因炒作“口罩概念”遭深交所发函问询。

因此，金太阳转型生产口罩机的深层动机可能在于，迎合市场情绪进行资源配置，以谋取私人收益。这表明，非理性的金融市场对企业财务行为具有重要影响，中国资本市场迫切需要优化投资者结构。

花贵如博士

华东理工大学商学院副教授